潮新闻客户端 张学勤
临近“八一”建军节,笔者的记忆深处涌上来一位中年军人的形象,他就是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团保卫股李元森股长。
认识李股长,已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事,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50年,但是,这段经历却珍藏在我的内心深处。
“还是小老乡啊!”
那时,我在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团二营十连务农,驻地为湖州市长兴县和平镇马家边村。1974年10月的某一天,天气晴朗,原本我们是要下地干活的。连长许泽火(也是现役军人)却给了我一个任务,说团部的保卫股长要来连队考察,“到时,你陪同吧”。
股长到连队后,许连长就把我介绍给了股长。保卫股长虽然身高不足1米7,还略有些驼背,可能还不到40周岁的年龄但略显老相,不过,他的一身军装和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,使我顿起敬畏之心。
展开剩余80%此后,我便陪同股长走出连部,前往连队营房巡察。这年,我们连部前的一大片旱地上,种的都是高粱,由于肥料施得足,长势异常好,每一株高粱都大大超过了成年人的身高,弯垂的高粱穗子缀满了红色珍珠般的果实。
股长停下了脚步,仰望着眼前的高粱,许久没有迈步。他对我说:“在家乡也没见过有这么好的高粱啊!”我随即问:“股长,您的家乡是哪里?”他答:“山东”。我说:“我的祖籍也是山东,是寿光县。”股长这才回头细细地看了我一眼,轻轻说了一句:“还是小老乡啊!”
我当时是连队中的一个班长,参与连队的保卫工作,主要是防范连队成熟的农作物不被人偷窃。途中,我向股长介绍了这方面的情况。讲到“在花生地守夜,我蹲守在一棵大树上,半夜看到花生地里冒出了手电筒光,就从树上腾身而下,小偷听到动静,撒腿就跑……”不苟言笑的股长,此时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走访了几处营房,我就陪同股长返回了连部,分手时,股长突然问我:“你入党了没有?”我说:“没有。”股长“哦哦”两声,就和我握手告别了。在返回宿舍的路上,我忽然想到:自己连股长的姓名都没有打听啊!
一转眼,两个多月过去了。12月30日这天,许连长又给我一个任务,去湖州买一批粽子回来,丰富一下1975年元旦这天的伙食。12月31日一早,我赶到7里之外的三矿车站,坐上头班长途汽车去湖州,到达后,首先买好下午的回程车票,然后,就去购买粽子。
夜幕降临前,我双手提着50只粽子走进了连部。连长说:“团部已来电话,叫你马上去保卫股报到。”我心头一热,啊!保卫股长还惦记着我这个“小老乡”。
“就是字写得太差了”
到长兴李家巷团部报到后,我才知道股长叫“李元森”。股长手下则是人才济济,有现役军人金干事,有退伍军人吴干事,有女知青朱干事,还有一位颇有才干的金姓女知青也在股内帮助工作。
元旦假期一过,李股长点名带我去了长兴环桥的一个农业连队。当地连队有一个老兵偷连队的化肥,被抓后,禁闭在室内审查。
股长提审其人,叫我担任记录。在股长面前,这个老兵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其一次又一次偷窃连队化肥的详细过程。我也就快速地记录下他的口供,心里却在想:此人盗窃了那么多化肥,但坦白倒还是蛮彻底的。
此人交待完毕,股长突然一拍桌子,怒声说:“你在胡扯什么!我查阅过你们连队的出勤记录,你没有缺勤记录。你说每次晚上偷窃的化肥都运到了亲戚家,你亲戚家离这里有100多里路。你早晨还能赶回来准时出工吗?”此人顿时恐慌失措,眼泪也流了下来……
股长严肃地说:“你要端正态度,认真交待自己的问题。”此人带着哭腔说:“我的确是偷过连队的化肥,但是没有偷那么多啊!现在连队认为所有失窃的化肥都是我偷的,逼我承认。还说,态度好,承认了,能宽大处理。”股长起身结束提审,指令此人实事求是交待问题,提交书面材料。
一场审讯,使我对股长佩服得不得了,也使我对保卫工作的审慎、细致,有了初步的认识。几天后,股里的一位女同志悄悄告诉我说:“股长对你的评价是‘小张其他都好,就是字写得太差了!’”
哦!股长点名叫我参加提审工作,原来是在考察我的工作能力啊!我一下子明白了。不过,李股长并没有因为我字写得差,而不要我,还是决定调我进保卫股,派出专人去杭州搞政审。因为进保卫股必须要过政审这一关。股长还说:“他今后要入党,也要政审,可以一次性搞掉嘛!”
我的父亲是1939年参军(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一旅)的抗战老兵,但是,在当时那个特殊年代,我最终还是受阻于政审关,在保卫股的门槛上站了几个月,无所事事。最后,还是兵团三师首长袁锦堂参谋长的一纸便条,将我介绍去了乔司农场,我才脱离了尴尬的境地。
但是,保卫股长的那句评判:“就是字写得太差了!”却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头。其实,当时的我不仅字写得差,文化水准也极低啊!
我是69届初中毕业生,小学6年是正规上课,初中期间几乎不上文化课,一直在学工、学农、学军中瞎折腾。社会上虽然给了我们“知青”的美号,其实,我只是一名小学生。
在团部保卫股撞了南墙后,我首次将审视的目光对准了自己,看清了自身存在着的严重不足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萌生了规划人生的念头,暗暗下了“多读书,增知识”的决心,当然也包括练习写字。
浙江生产建设兵团在1975年底被撤销了,现役军人有的转业,有的回部队。在此后的岁月中,我再也没有见过李元森股长。但是,他的那句“就是字写得太差了”的评语,却将我这个“小老乡”推上了学习的征途。1992年,我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,获得硕士学位(汉语史专业)证书,不久,入职于浙江日报社。
1994年,我曾去省新华书店拜访当年的保卫股朱干事(时已入职省新华书店),她曾当面问我:“小张,你怎么会去考研究生的啊?”是啊!一个当年连字都写不端正的人,怎么会去考研究生?其实,这背后的动力早就蓄藏在我的心底。
如今,我已70挂零,仍然爱学习,仍然在写作。因为这学习和写作早已成了我的生活习惯和生活必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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